摘 要:模糊性是大多数语言的内在属性,也是文学语言的最重要的特征之一。文学作品中模糊语言的使用拓展了读者想象空间,也提升了文学作品的魅力。本文旨在通过讨论一些著名翻译家对经典英美文学作品的翻译,来探索这些作品中模糊语言的翻译问题。论文主要从语言的两个最基本层面即单词和短语入手分析模糊语言的三种翻译策略:以精确译模糊,以模糊以精确和以模糊译模糊。
关键词:模糊语言;英美文学作品;翻译策略;单词;短语
模糊性是大多数语言所具有的内在属性,模糊语言在我们的语言交流中是不可避免的。罗素在1923年写的一篇有名的论文《论模糊性》中指出:“整个语言或多或少是模糊的”。汪培庄为伍铁平所著《模糊语言学》所做序中开宗明义地指出:“模糊性是非人工语言的本质属性,因而是语言学所不能回避的对象。”
一、文学作品中的模糊语言
文学是一种语言的艺术。文学语言非常重要的特点在于其形象性。读者是通过头脑中的再造想象来欣赏文学作品的,而这种再造想象正是以模糊性为特征。 文学作品中模糊语言的使用大大拓展了读者的视野和想象空间,也彰显了文学作品的魅力。《王子复仇记》中“to be, or not to be”短短几个单词引起了读者无尽的揣测和解读,或许这正是这六个单词如此有生命力的原因所在。
中国文学作品中成功运用模糊语言的例子可谓俯拾即是。以经典文学作品《红楼梦》为例,曹雪芹在描写小说中的主要角色时,常常借助模糊语言向读者展示了人物形象,同时也展现了模糊语言的魅力。如:宝玉: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鼻如悬胆,睛若秋波,虽怒时而似笑,即嗔视而有情;项上金缡缨络,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王。[1]
模糊性作为语言的本质属性,可以在语言的不同层面即单词、短语和句子中得以展示。本文拟从单词和短语两个层面来分析模糊语言的翻译策略,有关模糊句子的翻译策略将会另作论述。其原因之一在于英语句型和句法结构复杂多变,这就决定了仅是通过三种翻译策略很难达到翻译好模糊句子,尤其是复杂的模糊句子的目的。另一方面,对于句子的翻译,很大程度上要落实到单词和短语这两个基本语言层面的分析上。
二、模糊字词的翻译策略
翻译如婚姻,是一种两相妥协的艺术 [2] 翻译是操不同语言和拥有不同文化背景的人跨文化交流的一种非常重要的手段。好的翻译可以带来成功的交流,而拙劣的翻译则会招致误解、带来不便。因此,面对两种不同的语言,译者需采用恰当的翻译策略实现两种语言成功的信息传递。很大程度上讲,成功的文学翻译是对原文精神的模糊转换。那么,在翻译过程中应当采用什么样的策略呢?根据Eugene Nida的“功能对等”理论,为追求文学作品中模糊语言翻译的对等性,我们可以采用三种策略,即:以精确对模糊,以模糊对模糊和以模糊对精确。
(一)模糊单词及其翻译策略
模糊性是各种自然语言普遍存在的一种现象,这就决定了在通常情况下,一个单词在一种语言中是模糊的,在另一种语言中会存在相对应的模糊词。此时,我们可以采用以模糊对模糊的翻译策略来应对。以下选自王佐良所译Thoughts on Various Subjects 中的一句:
Complaint is the largest Tribute Heaven recEives, and the sincerest Part of our Devotion.[3]
怨言是上天得自我们的最大贡物,也是我们祷告中最真诚的部分。[4]
将文中的模糊词“largest”和“sincerest” 译作 “最大”and “最真诚”恐怕是再适切也不过的了。通常来讲,模糊语言的翻译中,以模糊对模糊的策略最常用、最省力。但在有些情况下,由于模糊词与其邻词缺乏清晰的边缘,导致在翻译过程中有时会用目标语中的另一种表达来翻译源语言中的模糊词。例如:
When the last of my fellow passengers had gone, I put down my paper, stretched my arms and my legs, stood up and looked out of the window on the calm summer night through which I was journeying, noting the pale reminiscence of day that still lingered in the northern sky. (A. G. Gardiner: A Fellow-Traveler) 当我的最后一个旅伴下车后,我放下报纸,伸伸手脚,站起来眺望旅途窗外那沉寂的夏季的傍晚,注视着那白日的暗淡余晖仍逗留在北方的天空。[5]
考虑到语境中“那白日的暗淡余晖仍逗留在北方的天空”,译者将文中的的模糊单词“night”译成“傍晚”,自然让读者感觉逻辑通顺。客观上讲,“傍晚”和“晚上”是两个边界不很清晰的模糊词。这种翻译忠实、通顺的传达了原文的意思,使读者容易理解,也便于接受。
基于模糊词丰富的内涵,有时译者可以根据语境采用更为精确的语言来翻译。例如:It was an old and ragged moon, but it threw hard light and hard shadow into the mountain cleft,…[6]
这是一弯下弦残月,它发出凄冷的寒光,在山沟上投下惨淡的阴影。[7]
译者范仲英在综合考虑了故事发生的背景和词语搭配的情况下,将同一个模糊词灵活处理,分别翻译为“凄冷” 和“惨淡”,这种译法客观地描绘了故事的背景,非常传神地再现了原文的意境。
同理,译者也常借助目标语中的模糊语言来翻译源语言中的精确语言。下面例子中朱生豪就将具体的数字翻译成模糊语言。
Prince:That’s to make him eat twenty of his words.[8]
“他是食言而肥的好手,吃几个字儿是算不了什么的。”[9]
原文中的“twenty”实则要表示很小的数量概念,倘若直译为“二十”反倒会让中文读者产生误解。朱生豪凭着他对于原文的准确把握和高超的翻译技巧,将之翻译成“几个”,成功地化解了这一技术难题。
(二)模糊短语及其翻译技巧
模糊短语的翻译策略和模糊单词的翻译有共同之处,即通常采用模糊对模糊、精确对模糊和模糊对精确三种策略。
以下例句出自翻译家张谷若所译《还乡》:Believe me, sweet, I could weep to a degree that would astonished and confound such an elastic mind as yours.[10]
你相信我吧,亲爱的,我很想大哭一场,哭得叫你这样一个什么都不在乎的人都惊慌起来,不知所措哪。[11]
原作中“to a degree”在英美词典中有不同的释意。 根据Webster’s New World Dictionary of the American English的解释,“to a degree” 的意思为 “somewhat”, 而 Oxford Advanced Learners Dictionary of Current English 的释意为“to the highest degree”。译者结合句境,萃取适切词义并采用以模糊译模糊的策略成功传递了原作精神。
为实现源语言和目标语言的功能对等,再现原作艺术魅力和表达效果,张谷若在其另一部译著《苔丝》中还成功地采用以精确对模糊的策略,例如:
Tess sat up in the bed, lost in vague interspace between dreams and this information.[12]
苔丝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听到这个话,一半朦胧,一半清醒,在那儿直发愣。[13]
对于文中划线部分的描写,读者理解起来会比较吃力,更不要说将之翻译成汉语。译者则基于自己对小说的深刻理解,借助功能匹配的精确汉语,用“一半朦胧”和“一半清醒”将之译出,把苔丝的神情举止传神地再现出来,不能不让读者为译者的翻译手法所折服!
英汉两种语言中同样都存在有看似精确但实际则表意模糊的短语形式,在这种情况下,为增强表达效果,使之更生动形象,译者经常把精确的语言翻译为与之对等的模糊短语形式。例如:
I repair to the enchanted-house, where there are lights, chattering, music, flowers, officers (I’m sorry to see) and the oldest Miss Larkins, a blaze of beauty. (Charles Dickens, David Copperfield) 我现在朝那家仙宫神宇走去.那儿灯光辉煌、人语嘈杂、乐音悠扬,花草缤纷,军官纷来 (这是我看着极为痛心的),还有拉钦大小姐,简直是仪态万方,艳如桃李。[14]
有些情况下,译者因考虑到文化因素,会将精确语言翻译成模糊语言, 例如:
He made you, a highway to my bed,
But I, a maid, die maiden-widowed.
他要借你(软梯)做牵引相思的桥梁,可是我却要做一个独守空闺的怨女而死去。
将文中“to my bed” 照字译出虽然合情合理,但是却有悖中国传统文化中避谈“性”事的禁忌。因此,朱生豪将之以“相思”化解,堪称妙笔!
三、结语
文学语言的艺术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一种模糊语言的艺术,文学作品中模糊语言的使用大大拓展了读者的视野和想象空间,增强了文学语言的表现力和感染力,因此,掌握好翻译策略将文学作品中的模糊语言译好是文学翻译成功的关键所在。同时需要指出的是,模糊性作为语言的内在属性是和语言的精确性相伴而生,共同存在的,它们并不存在谁美谁丑、谁对谁错的问题。模糊中蕴藏着精确,精确中包含着模糊。正基于此,译者才可以在不损害原作精神的前提下,成功地驾驭好模糊语言,让文学作品的魅力大放异彩。
参考文献:
[1]曹雪芹,高鹗.红楼梦[M].北京:中华书局,2005:20.
[2]毛荣贵.翻译美学[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5:303.
[3]王佐良.翻译:思考与试笔[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89:118.
[4]伍铁平.模糊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1999:5-6.
[5]John StEinbeck. The Pearl. New York: The Viking Press. 1945:112.
[6]范仲英.珍珠[M].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1984:99.
[7]Shakespeare. Henry Ⅳ. Hertfordshire: Wordsworth Edition Limited 1994:35.
[8]朱生豪译.莎士比亚全集(五)[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8:152.
[9]Thomas Hardy. The Return of the Native. London: The Penguin Group, 1994:299.
[10]张谷若译.还乡[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331-332.
[11]Thomas Hardy. Tess of the D’Urbervilles. Wordsworth Editions Limited Cumberland House, 1993:23.
[12]张谷若译.德伯家的苔丝[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38.
[13]Zhang Jin. The Principles of Literary Translation. BEIjing: Tsinghua University Press, 2005:124.
[14]谢天振.翻译研究新视野[M].青岛:青岛出版社,2003:208-209.